《陛下放心,我超会做官》
《陛下放心,我超会做官》小说免费阅读
关宁忽然冷笑了一声,“啪”地一声,手重重地拍在账薄上,目光犀利如刀锋:“本官在问你一次——朝廷赋税未曾更改,这些多出的税银究竟去了哪里?还是说你要换个说法?”
县令心头一颤,但他知道,但是他不能说,既然已经开了口,就只能咬死这个说法。
他咬紧牙关,猛然叩首,沉声道:“大人,确实是下官贪墨!错已铸成,既然已经无路可退,下官甘愿受罚这银两皆被我私吞,若朝廷要治罪,下官愿领死!”
县令眼角余光扫向立在一旁的赵怀书。
赵怀书神色平静,眼睫微垂,看不出丝毫情绪,唯有那双修长的手微微收紧袖口,似乎在压抑什么。
赵怀书,他一定也明白这一点。
他当然知道——这税银,最终去了哪里。
东乡村的赋税,多出来的银钱,并未落入某个哪个人的私囊,而是流向了大家不敢提及的地方。
他身为在官场沉浮这么年,看到两本账册之后,他就马上知道了。
这件事,所有知道的人,都明白一个道理——这件事,不能查。
赵怀书缓缓垂下眼帘,眼底一片幽暗。
而分水县县令,早已看穿了这一点。
所以,他宁愿死,也要让这件事到此为止。
关宁冷笑,“你愿领死?”
她眯起眼,目光扫过他微微颤抖的肩膀,“若你贪墨,那这账目为何与朝廷核准数目分毫不差?你倒是给我解释清楚,你如何做到‘贪了’?昨日我听你的属下说你家还是挺清贫的?”
县令猛地噤声。
他知道瞒不过去,额头已渗出冷汗,但他很快镇定下来,深吸一口气,声音沉着:“大人,臣还是那句话,臣愧对圣上!”
他缓缓抬起头,直视着关宁,眼中竟透出一丝决然之色。
她站起身,缓步走下堂阶,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县令,声音冷冽:“你若再不说实话,那就杖刑处置!”
“大人,下官已经如实禀告了。只是,大人……”他的声音低了下来,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意味,“大康律例规定,奉使虽有监察之权,但对朝廷命官无审判之权。若大人要治下官之罪,需交由府衙或朝廷裁决。”
言下之意,他就是要拖延时间。
更深一层的意思,则是——他已经不怕死了。
既然挡不住关宁继续查下去,那便将问题定格在自己身上,让一切到此为止!
毕竟到了宣州府,那些人也不会让她继续查这件事的!
堂内空气瞬间凝滞。
赵怀书一直未曾开口,至此,才轻轻叹了口气,目光落在那神色决然的县令身上,眼神幽深莫测。
县令敢如此坦然赴死,说明他已认定自己在这里终结,事情就能停住。
而他认定的这一点,并非毫无根据。
他看准了赵怀书,认定赵怀书不会允许关宁继续查下去。
——因为赵怀书是皇帝的人。
赵怀书一定会设法拦下关宁,而不让事情闹大。
此刻,县令目光沉沉地看向赵怀书,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意味。
他已经看透了,他和赵怀书站在同一立场。
只要赵怀书拦住关宁,一切都能停在这里。
一瞬间,空气死寂般沉默。
就在此时——
“来人。”
一道清冷的声音陡然响起,关宁猛然起身,目光锐利如刀,直接下令:“上刑。”
她猛然回到案边,抬手从签令筒中丢出令牌,径直朝堂前掷去!
行刑令牌!
那漆黑的令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,眼看就要落地!
——行刑令牌一旦落地,刑罚不可撤回!
县令猛地瞪大眼睛,不可置信地看着她。
他没想到,她竟然真的敢!
两名衙役上前,一人端着刑杖,另一人上前扣住县令的手臂,正要将他按倒。
就在此时,一道身影忽然闪过,一只修长苍白的手迅速探出,精准无误地接住了令牌!
赵怀书!
关宁猛地抬眸,眸色沉冷如水:“赵掌印,你做什么?”
赵怀书低垂着眼帘,手指轻抚着掌心的令牌,片刻后,缓缓开口:“此事,不能急。”
县令看到这一幕,心中猛然松了口气,眼底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意味。
赵怀书不会让她行刑,因为他和自己一样,都知道事情的真相。
他和自己一样,都不愿让事情闹大。
县令在这一刻,终于彻底松了口气。
他赌对了。
赵怀书,拦下了关宁。
衙役又放下了他。
关宁眯起眼,眸色寒凉:“赵怀书,你拦着我,就是要让我停手?”
赵怀书轻叹一声,缓缓抬眸,神色温和而隐忍,声音依旧温润:“奉使大人,朝廷自有律法,官员罪责,需由朝廷审理。”
“此时若是杖刑处罚,便会触碰大康律,那到时候回京之时,大人可就是待罪之身了!”他微微顿了顿,语气低沉,“且,此事若察下去,会牵扯重多,不好收场!你,真的要继续吗?”
一瞬间,堂内死寂无声。
关宁静静地看着赵怀书,片刻后,她忽然轻笑了一声,语气清冷至极:“赵怀书,你当真以为,我不知道这税银的最终指向和这件事的最后走向?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松吴江堤坝为何坍塌?”
赵怀书猛地一怔。
他看着她,目光微微一震。
关宁抬手,一把夺回行刑令牌,目光冷冽至极:“从我和你们巡视堤坝那日,我就知道了你分水县的所作所为!从我看到东乡村账簿的那一刻起,我就你们在江南西道干了什么!”
她看着他,眼神坚定,声音冷得像是寒冰。
但,她不能不查。
若不查,谁能开口?
堂内寂静无声。
赵怀书神色微变,薄唇微微抿紧,半晌,终究是没有说话。
县令猛然回过神来,神色慌乱,惊惧地看着关宁:“大人,您……”
关宁看着他,缓缓开口:“来人。”
堂外,衙役立刻上前。
关宁眸色幽深,声音沉静:“——审问。”
“我今日,倒要看看,到底有谁,不怕死。”关宁抢过他手中的令牌。
县令的脸色,终于彻底变了。
***
赵怀书的手,紧紧攥着那枚令牌。
指节泛白,骨节嶙峋,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。
令牌在他掌中,沉甸甸的,像是压住了所有的过往,也压住了他此刻剧烈翻涌的情绪。
他的目光,落在近在咫尺的女子身上。
她的眼里有风暴,汹涌而冷冽,眉宇间是不可撼动的决绝,像是擎天之柱,即便风雨倾覆,她也绝不会退一步。
她要查下去。
她要撕开所有遮掩的幕布,要让所有人开口,要让真相浮于朝堂之上。
她知道,自己若是丢下这枚令牌,便是戴罪之身,回京之后,她将成为朝堂上最棘手的存在,被律法捆缚,被政敌围攻,甚至被帝王当成弃子。
但她不怕。
赵怀书从未见过这样的目光。
她站在那里,如一柄未曾折断的剑,锋芒毕露,不畏不惧,剑尖直指前方的路,纵使前方是荆棘,是深渊,她也绝不会
退缩。
赵怀书的指尖微微颤抖。
他比谁都清楚,她的理想。
她自起,便是为了那些遥不可及的信念,为了那自由之地的光景。
她要这天下不再有人因出身而被埋没,不再有女子因身份而被剥夺生存的权利。
她要让这腐朽的律法动摇,恶臭的世家动荡。
她要让她的名字,镌刻在千秋之后,让后人知晓,在这动荡的年月里,曾有一位女子,愿以身赴焰火,照亮黑暗中的人。
他比谁都清楚。
他也知道,这样的理想,终究是踏着荆棘走向高台。
而她,愿意承受一切代价。
赵怀书的指尖越收越紧,令牌的边缘深深陷入掌心,似乎要刻进血肉之中。
关宁,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。
但她不能失去名声。
她必须一身清白,立足庙堂,立于这世道之巅,将理想的光,洒向她所想守护的一切。
而他,赵怀书。
他身为残躯,早已无退路可言。
他的未来,他的结局,他的宿命,从他入宫的那一刻起,便早已注定。
她的路,是云端之路。
他只能站在她的身后,看着她一步步往上爬,看着她向着云端而去,看着她触碰那个连他也无法企及的光。
而他,愿意替她扫去高台上的尘埃。
赵怀书闭了闭眼。
***
关宁的手猛然探来,想要夺回那枚令牌。
她的动作极快,带着绝对不容阻拦的力道,如闪电一般。
可赵怀书更快,他猛然后退一步,侧身拦过她!
良久,低声道:“既然如此,也不应该是你来做这事。”
君应立琼楼上,勿染尘埃。
你要一身清白,直至云端。
说罢,他走上案边,抬起手臂,衣袖翻飞间,他手中的令牌划过一道弧线,骤然抛出!
“啪——”
令牌撞上堂前的青石地板,翻滚数次,最后静静地停在那里,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埃。
堂内一瞬间寂静无声。
关宁的瞳孔骤然收缩,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赵怀书。
他,扔了令牌。
赵怀书的指尖仍然维持着甩出的姿势,袖口微微颤动,带着残存的余韵。
他缓缓抬眼,与她对视。
她的眼里有风暴,而他的眼里,却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深海。
她的手缓缓落下。
赵怀书,竟然……
关宁的呼吸微微紊乱,她的指尖微微发凉,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。
赵怀书垂下眼帘,轻轻地,几乎不可察地叹了口气。
他的手,缓缓收拢在宽袖之中,掌心的红痕依旧清晰,可他像是全然不觉痛意。
他已经决定了。
他知道她要走的路,他知道她要做的事。
她的未来,是云端之上。
而他,终究是踏在尘土里的人。
但没关系,他愿意。
他愿意用自己的残躯,去为她清扫前路的荆棘。
他愿意用自己的所有,去换她一身清白。
赵怀书缓缓闭上眼,再睁开时,眼底已是一片死寂的平静。
他轻轻地退后一步,像是终究放下了什么,也像是终究接受了什么。
而关宁,仍然站在那里,眉宇微颤,嘴唇微微发白。
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,赵怀书究竟想让她走一条怎样的路。
她看着他,心底深处,忽然腾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悲凉。
她愿意赴死。
他却要让她活着,一身清白。
(本章完)